第2章 恶奴
“道歉！”叶空大声吼道。
月底了，她手头也紧张，在袖子里摸了老半天才捻出一个小银稞子递到李老四手上。
他初来贵地知道要低调，也知道冲动是魔鬼，还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……
“这点银子就想打发我嘛！”李老四手一张，把那点小银子扔到陈九娘面前，骂道，“明天一早我就禀报二奶奶，说你们半夜喧哗，吵得人无法入睡，把你们赶出将军府！”
幸福来的太突然，她只有用泪水来表达了。
“空儿真的好了，娘这是开心呀。”陈九娘含泪说道。
很快，陈九娘从下人，变成了不如下人。以前做下人，也只做主子的绣活，现在连那些家丁丫头也都把缝补的活送过来，就算陈九娘任劳任怨，那也是得每天绣到深夜，还都绣不完。
不过就算他不傻了，不过是一个小孩，就算不傻又如何？这李老四吃惊但也没害怕，冷笑道，“还真是不傻了，会自个儿把自个儿当爷了，你这样跟我说话，小心我再把你抽傻喽！”
不是孤儿寡母，我还不欺你们呢！李老四冷哼一声，手头掂掂银子，有些不满，这也太少了吧。
这陈九娘也是个苦命的女人，从小就因为自己模样丑，家里又穷，兄弟姐妹还特别多，所以打小就没过过啥好日子。
叫老四的中年汉子摸摸脑袋，不明白道，“我们还有好处？”
叶空揍完了李老四，心里痛快了很多，不过他却又想到，这李老四铁定是要回去找人来报复的，而自己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，又如何对抗狂风暴雨呢？
“李管事，您多担待，这点银子先拿着，就当我欠你的，等上边发了月钱就还你。”陈九娘赶紧拣起银子，塞给李老四，又在不断作揖。
“活见鬼，白天看你这鬼脸，晚上还要鬼叫，那个白痴除了会吃猪食还会正常嘛？”李老四一点没善罢甘休的意思。
不过这女人也够倒霉的，绣活做得好好的，某天中午，镇南将军叶浩然喝醉了，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就转到了绣房。
“哟霍！”那李老四被今天的叶空搞得一惊，心道这小子说话利索了啊，脾气也见长了，莫非真是不傻了？
“李管事，放心，以后不会了，不会了。”陈九娘不断地作揖道歉。
总之，这个女人是很惨的，一辈子基本没过上好日子，自己模样丑，还生了个白痴儿子，在大院里没少受人白眼欺凌，背后的嘲笑，当面的责骂，这都是寻常的事。
清澈而明亮，竟然还有一丝狡猾。
“娘，你别哭呀。”叶空有些慌乱，一般男人都怕女人哭，他也不例外。
十月怀胎，白白胖胖的叶空就诞生了，叶浩然的老娘还特别喜欢。
“是不长眼，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李老四边说边从衣袖里取出那银锞子，不过他心里却恨毒了叶空母子，恨恨地想，回头一定告诉二太太，让她来收拾你们！
老四一听明白了，笑道，“还是家里老婆精明，看我去狠狠敲她一笔，这么丑的女人，还有个傻儿子，要银子有鸟用，还不如敲过来给我们家小三找武师！”
陈九娘觉得儿子是在安慰自己，抹了抹眼泪笑道，“那娘就等你长大了给娘治。”
“我道歉，道歉。”那李老四被两板砖早就打傻了，只觉得头上脸上到处冒血，看见叶空板砖又要下来，赶紧抱着叶空的腿大声哀求道，“八少爷，是老奴我不开眼，求八少爷留老奴一条狗命。”
日子谈不上好，也充实。
“娘，放心，我一定会为你治好脸上的黑疤。”叶空下决心地说道。
不过这样对陈九娘来说就不错了，有套独立的院落，有两使唤丫头，还有些散碎银子，作为普通人家的女子，这也就足够了。
叶空坚定了信心。既然来到这里，那就好好干一番，宁可站着死，也不跪着活！咱不能给地球的流氓丢了脸！
“我来吼两声，让他们消停点。”中年汉子就想推窗。
“这怎么行？从此以后，你就是我的妈，以后谁再敢乱看，我叶空，一定会揍他妈都认不出他来。”叶空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是是，二两，李管事您慢走。”陈九娘松了一口气，心里却又在烦恼，离发月钱还有好几日，这一分钱都没有，日子怎么熬呢？
叶空气炸了胸膛，愤怒的火焰在胸中激荡，好像要随时喷薄而出。
开始叶浩然还看在儿子面上帮衬两句，可等到叶空长大，叶大人惊奇地发现，这小子不但舌头不利索，脑袋都不利索时，他失望了，从此再也不管这苦命母子的事了。
陈九娘每月银子本来就被克扣无几，自己舍不得用，最后都被别人给敲了个干净。
叶空仿佛回到了汉正街，歪着身子站立，一下一下掂着手里的板砖，双目微眯，眉头挑着些鄙视，脸上还有一丝吃定对方的冷酷笑容。
“李管事，我们这孤儿寡母的，没少麻烦你，这点小意思。”
陈九娘有了这个想法，却又不敢相信，赶紧又去重新审视自己的儿子。她惊讶地发现，儿子的笑容不像以前那么傻兮兮了。接着她又看见了他的眼睛。
正当叶空和陈九娘母子相见，月下谈心之时，隔壁屋里，也有一男一女拉开帐帘子，点起了油灯。
只有使自己变得更强！把所有欺负自己的人踏在脚下！
陈九娘虽然感情生活一片空白，可是工作倒是很顺利。手巧，又不怕吃苦，一来二去，就得了镇南将军府的赏识，叶家老太太就让陈九娘每天来将军府做绣活，这就从打临工变成正式工了。
本来叶将军玩个妞从来是不算什么，可谁知就这一回，陈九娘竟然怀上了。
“嗷！”李老四一声惨叫，腿一软就跪下了，嘴里喊着，“别打了，要出人命了。”
听着儿子的流利言语，陈九娘已经泪流满面了，她实在太高兴了，这是开心的眼泪，幸福的眼泪，激动的眼泪……
更过分的是，明知道自己家已经没钱了，居然还要预约下个月的月钱，你们这些畜生有没有想过我们母子没钱如何生活？非要把人逼死嘛！
“你个傻孩子，又说痴话，怎么能因为别人看就揍人家呢。”陈九娘听他说的好笑，笑着教训道。
“空儿，不要！”陈九娘何时见过这种鲜血淋漓的斗殴场面，吓得赶紧扑过来拉着叶空。
那时的叶大人正是年轻得志，战功赫赫，所谓牙口好胃口就好，心情好姓欲也强。
老婆子，看什么看？走了个傻儿子，换了个冰雪聪明英俊帅气的，你偷着乐吧！
“放下银子，对我娘道歉！否则这门你好进不好出！”
可好日子没多久，老太太驾鹤西游了，大太太早些年就挂了，当家的就成了心胸狭隘的二太太。
其实叶空也心虚呢，发现陈九娘盯着自己看，心里也是毛毛的。
于是陈九娘到了十八岁依然未婚，这就算大龄青年了。找不到夫家，总不能在娘家白吃白住吧，陈九娘闲着就帮人做做针线活。
帐里斜躺着一个中年妇女，一拉薄被，挡住白花花的屁股，也骂道，“还不是隔壁那个女鬼跟她的傻小子。”
三步并作两步，老四冲到隔壁，冲着刚要进屋的叶空娘儿俩吼了起来：“喂！我说你们这边搞什么，半夜嚎什么丧？还让不让别人睡觉了？”
刚好陈九娘在绣房，巧的是，叶大人又是从右边看见了这小娘子。
于是陈九娘的丫头被调走了，银子越来越少了，送来的绣活也越来越多了，她慢慢沦落成一个下人。
等叶大人醒来，看到怀中女人那张如同车祸现场的脸，他心里的厌恶可想而知。
醉眼蒙眬的叶将军一看这绣娘模样不错，挺好，酒后冲动，自然也不用管姑娘愿不愿意，拉着陈九娘就往床榻上拖，有理无理先XX了再说。
可李老四没看见银子，自然不会消停，又吼道，“你以为我容易嘛？半夜起来打更，刚睡下就被你吵醒！我不就拿了几两饷钱嘛！”
于是陈九娘时来运转，正式住到进叶家。当然了，地位是肯定没有的，三妻四妾怎么样都算不上她；宠幸也是没有的，那叶浩然看见她就后脊梁发麻，有需要也变成没需要了。
“哎，老四！”突然那个中年女人也一丝不遮的从床榻上窜下来，拉住男人的胳膊，笑道，“你笨啊，你这样一喊，他们是消停了，可我们又落啥好处呢？”
“开心就好，开心就好。”叶空突然觉得自己鼻子也是酸酸的，伸出小手，帮陈九娘擦去脸上的泪水，并没有躲避那黑红的疤痕。
“砰！”一记板砖毫无悬念地拍在李老四脸上，打得他嗷了一声，鼻血长流，李老四吓得赶紧蹲下，捏住鼻子。
叶空从传承记忆里很快就找到这人。李老四，更房管事，就住在隔壁，仗着是二太太远房亲戚，平时也没少欺负这娘俩。
陈九娘可不想儿子为了给自己治脸而耽误前程，以前傻就算了，现在不傻了，总是要习文练武的。
当然，叶空嘴上可没这么说，赶紧笑道，“娘，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的空儿跟以前不一样了呢？呵呵，这你不用担心，儿子还是你儿子，如假包换。至于为什么会不同了呢，是因为我今天夜里做了梦，有个白胡子老头说了，从今天开始，你就不傻了……于是，我脑子就好使了，喂，娘，你别哭啊！”
可谁知老天开眼，儿子一觉睡醒竟然不傻了。
“老婆子，你就等着吧！”叫老四的男子又在老婆下边掏了一把，才走出门。
陈九娘急了，他们母子无所倚仗，世道艰难，如果出了将军府只会更加凄惨，这是她最担心的，可关键是她手中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。
可忍气吞声不是他的性格！低头装孙子也不是他干的事！再忍就成忍者神龟了！
可她脸虽丑，手却巧，做得一手好针线，特别是绣活做得特别棒，绣出的玩意，栩栩如生。
陈九娘叹了口气，“唉，空儿，惹火了将军可怎么得了，你可给娘惹事了。”
“早她妈这样说不是不用挨打了？奴才就是不长眼。”叶空残忍地笑着用板砖拍李老四的嘴巴，这模样让李老四真正感觉到对方的可怕。
太过分了！就算是流氓混混，地痞无赖，也没有这么过分的！就因为夜里喊了一声，哭了两下就要被敲诈，还有天理嘛？
这个男人是个四十来岁的黄脸汉子，他提着裤子，骂骂咧咧的嘀咕道，“这大半夜的，是谁又哭又嚎？妈的，老子刚打了三更回来，想和婆娘搞上一回都不得安生！”
他这一说，陈九娘明白了，这是来敲诈了，按说这钱榨得也太没有道理了，可自己孤儿寡母，只有花钱消灾吧。
有段歌词最贴切。“我仿佛看见，一出悲剧正上演，剧中没有喜悦……”
李老四目的达到，得意洋洋地转身就走，可是一扭头，却看见一向痴痴呆呆的叶空拿着块板砖，正堵在院门口呢。
陈九娘一惊，儿子好像真的不傻了！可看着怎么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呢？
叶空抬头看去，只见从院外走进的是一个家丁模样的人，年纪四十来岁，衣衫不整，看上去像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。
“空儿，算了吧，算了，娘怕。”陈九娘又抱住了叶空的胳膊，生怕他没轻没重，打出人命就不好了。
一个女人再手巧，再善良，长个这模样也是没人要的。沧南大陆也没整容医院，这模样，倒贴乞丐二百文，乞丐也不会答应。
可谁知，叶空用板砖拍人那是他的强项，挨过他板砖的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，根本没有下不去手的说法，想都没想就出手了。
“不长大也可以。”叶空相信世上无难事，只怕有心人。
“哦，是李管事呀，对不起对不起，空儿刚刚神志正常了，忍不住就开心就喊了一声，真是对不住了。”陈九娘慌忙上前赔礼。
“滚吧！”叶空一句出口，李老四捂着头脸，再不敢回头，夺路而逃。
她笑道，“这事不急，反正娘也被人看惯了。”
叶空说完呲牙瞪眼，推开陈九娘，照着蹲在地上的李老四，搂圆了板砖对着他脑门又是一板砖。
中年妇女使劲一推男人，骂道，“你怎么这么笨呢？管家叶财每个月都贪她银子，膳房马姐也隔三岔五敲她一笔，就你白痴！”
“那是他们欠揍！”叶空说着也笑了起来，接着他扶着陈九娘道，“娘，我们回屋说说话吧，以前孩儿不知学习，很多事情都不懂，向您请教一二。”
老四老婆看见男人开窍了，笑了起来，“你这死鬼终于开窍了，快去快回，老娘还没吃饱呢。”
“娘，马善被人骑，人善被人欺，你越是软弱可欺，这种恶奴就越蹬鼻子上脸，嘿嘿，我要让他们明白，从此这个院里又多了一个，不能欺的恶人！”
“你是不是想着向你的主子汇报？”这点小想法又怎么瞒得住叶空，他一翻眼道，“告诉你，老子不怕，知道老子以前干什么的嘛？老子是流氓！谁惹了我，我就跟他玩命！记住！老子再不济还是姓叶的！你想教训老子，除非叶家死绝了！”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李老四把银稞子收了起来，又恶狠狠哼说道，“二两啊！”
陈九娘听儿子越说越利索，还文绉绉的，心里开心那就别提了。
李老四本以为这小孩也不过就是拿块砖头虚张声势，不敢真的出手。这傻子以前看人杀鸡都要喊着小鸡好可怜，拍人砖，他下得去手么？